Tuesday, November 30, 2010

忙與懶

家的整潔,會隨客人到訪的密度與自己的忙亂程度,經歷一個整齊到衰敗的循環,最近,快跌破底線。

家裡客廳的燈飾,燈泡一個一個壞掉,最後只剩一顆發亮,只好告訴自己,一個燈泡也很足夠。

不是嗎,歐美人家,重視光線和諧,幽暗中,微光灑落凌亂書桌,那才叫情調,宜家傢俬的陳設都是這樣的。香港人的家居,斗室數百呎,樓底觸手可及,也要裝上八個十個燈泡的吊燈,強光刺眼,如何有溫馨的家?

所以燈泡壞掉,只要一燈尚存,也不再換。還可省電費、減少耗電,減低碳排放,為推遲地球的毀滅出一分力,而且能減少城市光害,還我皎潔星空。

家裡的窗戶很久沒清潔,窗邊的污垢似乎已生根。本來打算請鐘點女傭抹窗,但擔心她從二十八層樓失足跌下,所以還是算了吧。本來可以自己抹,但春天時陰雨迷濛,想起抹過後很快又一團糟,等夏天才抹吧;得到夏天,倒不如待急風暴雨自行洗擦,可省一點力;秋天本來是適合抹窗的,但污染驚人,秋高氣不爽,天不藍、草不綠,滿天灰蒙蒙,和玻璃窗上的污垢一個模樣,抹與不抹沒分別,不如不抹。

家裡的地板也很久沒打掃,灰塵鋪滿地。來往飯桌、書桌與睡房的主要通道上,竟走出了一條沒有塵埃的羊腸小徑。想來,早應拿出吸塵機,好好清潔一下,但科學家說城市人常患敏感及免疫系統毛病,正是由於環境太清潔,還是不吸算了。

最近,所有抽氣扇、抽油煙機都壞了,冷氣機怪叫,窗台滲水,批盪剝落,窗簾脫軌,洗手盆破裂,浴室企缸門瓦解。準備找裝修師傅全屋大翻新,所以又一個理由不抹窗、不吸塵、不換燈泡,裝修時一併解決吧。(只不過,黃師傅很忙,兩個月了,一直不肯確定什麼時候開工。)

Monday, November 29, 2010

弘法之法

一行禪師訪港弘法,一票難求,只能在網上重溫。網上片段雖然完整,但缺少現場感,一堂靜默、無分別心的心靈力量,自難領受,只好轉移視線,留意弘法之法。

越南籍的一行禪師,越戰期間於美國講學,後輾轉流亡法國,於南部「梅村」設道場,追隨者眾。西行多年,禪師弘法,有另一番氣質。

法會以紫色為主調,布置簡約,一行禪師在幾位弟子陪同下,從大堂後方,穿越信眾進場,禪師慈眉善目,從群眾中走來,帶著微笑向觀眾輕輕點頭,沒有某些所謂大師的氣焰,台上除了幾件樂器,也沒有什麼輝煌的法器。

弘法以誦經開始,以小提琴、中提琴與結他配樂,數十位不同國籍弟子,一同唱誦菩薩咒語,聲韻舒泰悠揚,有點如教堂裡的聖詩,比起傳統佛教僧人唸誦,多了幾分溫婉柔軟,動人心神。

弘法主題為「幸福是此時此地」,中英文大字標題,寫在台上的布景板上,有如特首施政報告記者會的手法──把主題放在顯眼之處,讓觀眾散渙的心,扣緊主題,不會迷失,這些其實都是西方傳播攻心術的常用技巧,旨在讓訊息傳遞更清晰。

一行禪師告訴大家,幸福就在當下,覺醒就在這一刻。專注於呼吸、專注於步行,就是「正念」;懂得欣賞一朵小花,淨土就在當下。

相關文章:正念煮飯
更多有關禪師的,請看leona寫一行禪師

Tuesday, November 23, 2010

有無得救?


消化科病房裡,總有幾位經常大便出血,屢醫無效的病人。這種病叫潰瘍性結腸炎,非受細菌病毒感染,成因不明。

這天,病人問巡房醫生:「醫生,我的病究竟有無得救?」

醫生放下病歷說:「你的病能否治癒,不是醫生決定,是病人自己決定的。」說罷舉起手掌,伸出五指。

「第一,要注意飲食,肥膩食物不能吃,易有細菌感染的食物如海鮮,也不能吃,不吃刺激性食物,不喝冷凍飲料。」

「第二,要有足夠睡眠,多休息,身體才會自己恢復。」

「第三,工作壓力會影響身體抵抗力,要管理好自己的生活節奏,管理自己的情緒,常保心境開朗,不要隨便發脾氣。」

「四,多運動,身體血液循環才好,才能身體健康。」

只剩下一隻手指:「最後,才是醫藥。這是醫生能做的,其餘四項都是你自己決定的。」

說罷,病人啞口無言。

這位醫生說得坦白,其實何止腸胃病如是,大部分慢性病,醫生所能做的,只是減輕苦楚,治病還得靠自己。

Thursday, November 18, 2010

病人

這是廣州一家醫院裡的小故事,消化科病房有一位男病人,三十二歲,他因為肝硬化引致胃出血,多次大量吐血,要入院治療。

此病難醫,根治方法是換肝,但談何容易。住院幾天,沒有親人來探過他。醫護人員和他混熟了,談起來才知道,他父親於他十五歲時車禍去世,母親因傷心過度,不久後亦離世,他是獨子,在廣州無親無故,很早出來工作。他獨居,在家中吐了一大盆血,幸好及時找到人通知救援,生命暫時無危險。

他結婚又離婚,前妻帶著兒子在其他城市工作,已一年沒見過孩子,縱使大病入院,情況不樂觀,也因車費昂貴,家人沒有來探望他。為了治病,他已身無分文。

醫院病房,也許是他能感到舒懷的地方,因為有病人醫護可以聊天,醫院的飯菜不錯,不需要為一日三餐煩惱。醫療費用昂貴,幸好他有最低醫保,雖然自己要「墊底」,可以向街道辦與民政處申請代為支付,總算一步一步熬過去。

不過,只是三十二歲,已病重到此地步,將來的路,是可想而知的。

醫院病房裡,這種不幸的人常會遇到。那些終日怨天怨地,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,最好讓他們到病房實習工作幾天,就不會無病呻吟了。

(這當然是某位實習醫生告訴我的故事了。)

Tuesday, November 16, 2010

心涼了半截


這天,在網絡上找兩年前的一輯《變革三十年》之《不走回頭路》,於改革開放三十年之際,談中國司法三十年來幾無寸進的一輯新聞紀錄片。

這段片歷久常新,趙連海被判刑以後重看,會有無限感慨。一切根本的矛盾,多少年來從沒改變過。

這專輯,是一個不幸的集合。

兩年後的今天,片裡的被訪者,都幾乎沒有「好下場」。

主要被訪者,敢言的法律學者賀衛方,從北京大學,自願被調到新疆石河子「支教」去了。豁達的賀老師在新疆有美好的時光,還合寫了《四手聯彈》,這是後話。

維權律師騰彪,後來被除牌了。

「結石寶寶之家」召集人趙連海,毒奶粉案的受害者,最後被判囚兩年半。片裡的訪問,是他早期,第二次接受電視媒體訪問的溫和言論。

趙連海其中一位律師,是片中出現過的李方平,近日被警告要低調,他的律師牌又能保住多久?

tvb.com一向都可看到這片子,正想再次介紹給大家看。今天,駭然發現,《變革三十年》四集節目,其餘三集俱在,獨是這輯《不走回頭路》最近被刪除了。

我的心當即涼了半截。

希望只是我想得太多。如果是巧合,那是很巧合的巧合。

英文版尚在,要看的話,這裡就是:變革三十年《不走回頭路》英文版

Friday, November 12, 2010

誰在救生艇上飲紅酒?

區家麟|絢麗荒涼    (《絢麗荒涼》逢星期五刊於《信報》)


先說一個故事。

話說你乘搭的大郵輪,在怒海中沉沒,你獲救,如今坐在巨型救生艇上,三十個座位,只坐了十五人。救生艇上物資豐富,有充足食水,竟然還有鵝肝醬和 Lafite佳釀一箱,獲救的幸運兒慶幸死裏逃生。這夜,朗月當頭,風浪稍歇,大夥兒等待救援時,開了幾瓶Lafite慶祝,Cheers!

酒酣之際,傳來噪音,你突然記起,不遠處的大海裏還有幾個人,他們在暗黑的波濤中載浮載沉,又冷又濕,已經呼救大半小時。

救生艇上的甲說:「我們的物資雖然足夠,但不能救他們,怎知道救援船什麼時候到?地球很危險,我們要積穀防饑!」

乙很決斷:「他們的悲劇與我們無關,為我們豐盛的生命,乾杯!」

丙很有愛心,懂得為他人設想:「雖然他們處境可憐,但我們不能縱容這些人,他們要自力更生,救生艇就在這裏,這個社會很公平,他們要靠自己的力量游過來,否則養懶人啊!」

丁則是行動派,他把安全網拋進大海裏,回來倒了大半杯Lafite,說:「放心,他們有安全網,在大海裏不會淹死的。乾杯!」

救生艇的比喻

故事講完,再來一個思想實驗。

想像你再世輪迴,去到天狼星,那裏的勞資關係、稅收制度、最低工資、民生福利,完全空白,一切制度與財富分配方式,重頭開始設計。問題是,你不知道自己輪迴後,是什麼身份,不知你的業障會和你開什麼玩笑,不知自己有何專長、有何怪癖、不知一生際遇。

你可能是李嘉誠,你可能是陳裕光,也可能是含着金鎖匙出世的三胞胎之一;不過以隨機投胎計算,你更有可能是一位營營役役的中產階層、也有機會是憂心女友嫌棄你無樓無車的大學生;也許是大廈管理員,也許是大家樂的洗碗工。

你可能是救生艇上吃鵝肝品紅酒的幸運兒,也可能是渾身濕透狼狽不堪、尊嚴盡喪的待救者,你認為這個天狼星社會,財富應如何分配,福利政策應如何釐定,最低工資應是多少,才達致公正公義?

這正是美國政治哲學家羅爾斯(John Rawls)提出「無知之帷幕」(Veil of Ignorance)的意思,旨在請大家構思社會政策時,抽空處境,以毫無利益衝突、沒有偏見的方式,思考如何才是一個公義的制度。

救生艇的比喻,則是當今富國窮國、富人窮人的寫照,改編自國際救援組織常用的故事,放諸今天香港,卻也貼切。我們的社會,逐漸分化成兩種人,坐在救生艇上的,是自由經濟與權錢世襲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,以「追求最大利潤」之名,斷定低下階層苦得有理,輕蔑窮人;在怒海掙扎的人們,只見大海茫茫,救生圈似有若無,只能咒罵呼叫,仇富仇商。

香港去得最盡

香港的神壇上,供奉着「自由經濟」四字,我們每年都有一個沾沾自喜的時刻,就是美國傳統基金會宣布,香港蟬聯全世界最自由經濟體系之首。自一九九五年指標創立以來,香港連續十六年獲選第一,年年獲獎,理應歡喜,不過細心想想,如果每年都有一位阿伯,拿着一袋金魚,懷着仰慕的眼光向你笑,你應該小心。

我們毋須自作多情扮天真,特區政府頒發金銀銅大紫荊勳章,是為了籠絡權貴;消費者委員會搞消費報道權益獎,是為了更多新聞媒體關注消費權益之重要;傳統基金會這右派智囊組織,設立指標,也是為了尋覓「小政府、大市場」的楷模,宣揚自由經濟的優越。十六年來,這獎項只能頒給香港,而且遙遙領先,換一個角度看,那是因為香港去得最盡,為其他地區所不敢、不能、不屑去做。

自由經濟非常好,不過「最自由經濟體系」的神主牌,除了代表夠效率、少貪污、零關稅等我們珍重的優勢,計分方法裏,還有「勞工市場極具彈性」,代表勞工法例寬鬆,工時少規定,炒人又容易;沒有公平競爭法,沒有壟斷法,商界為所欲為,政府積極不敢干預,也令「貿易自由」加分,放任市場調節,導致富者愈富,貧者蝸居。

風水輪流轉

大氣候所及,不論富人窮人,都相信「賺盡每分錢」是美德,每個人為自己爭取最大利益,自然就是社會公益。管治階層愛宣揚「獅子山下精神」,叫你奮發圖強,自食其力,大家又相信,我們社會很公平,努力就會得到回報。香港慢慢出現這麼一群人,以自己「獅子山下」的美好成長回憶,斷定當今窮人的不幸,是因為他們不夠拚搏、不腳踏實地;每談到窮人,必搖頭嘆息,慨嘆綜援養懶人。

大家都忘記了,時代已經轉變,「獅子山下」那個年代,確是一個努力會得到回報的社會;如今,是一個有權有錢有資產懂炒賣才有回報的年代。

在仇富復仇窮的紛亂中,如何才是一個公義的制度?金融海嘯,餘波未了,大船正撞向冰山。下一回,風水輪流轉,你可能是大老闆,也可能是洗碗工;誰在救生艇上飲紅酒,誰在怒海漂浮飲苦水,有誰知道。
More about The Pig That Wants to Be Eaten
註:救生艇故事的概念來自Julian Baggini, The Pig That Wants To Be Eaten

相關文章:獅子山下喎

Thursday, November 11, 2010

污染大國

秋的這一天,早上天藍了一會,又再被一層白色的霞霧佔領。

什麼都全球第一,空氣污染自不例外。


這幅衛星數據圖,顯示全球的懸浮粒子分布。越紅色,越污染。北非、中東、伊朗等地都很紅,原因是沙漠的沙塵;東南亞至中國,則是工業與汽車污染。

地球上最紅的,當然是中國。看著這個圖,你就明白,為何外國的天空特別藍,再沒什麼好說。

Monday, November 8, 2010

南極與尼羅河

NASA Earth Observatory 是我每天必到的網站。

最近連續兩天,有兩張衛星相片。

瑣事紛繁之際,有一種寧靜感覺。


南極洲之東,無人跡處,冰川脫落
太空站回望尼羅河三角洲

Friday, November 5, 2010

秋高氣濁 哀悼藍天

區家麟|絢麗荒涼    (《絢麗荒涼》逢星期五刊於《信報》)

還記得幾年前,從美洲遊學一年回到香港,感覺像由天堂墮進凡間。朋友問:闊別一年,回來香港有什麼不習慣?我只為了一件事感到悲傷,時值深秋,回到老家兩個月,沒看過藍天。

朋友抬頭望天說:「那不是藍天嗎?」於是,我再次抬頭,凝望我們的天空,只見到黯淡微藍,滲染一抹奇怪的青綠,我說︰「那不是真正的藍天。」

這幾天,香港秋意漸濃,一掃早前陰霾,天晴乾燥,有朋友望天有感:很藍、很清,夕陽特別美啊。秋深之際,青天麗日,本是難得好時節,可惜天空只藍了一兩天,仰望天頂,勉強還算藍;從山上遙望我們的城市建築群,淹沒在一片灰白瘴氣中,看得見的污染,覆蓋維港,有時還會微微發黃。秋高氣濁,中環的路邊監測站空氣污染指數長期處於「甚高」水平,代表此地兒童及長者不宜久留。

已成集體回憶

真正的藍天已成為集體回憶,需要保育。香港人大概太久沒看過貨真價實的藍天,正如年輕一輩不知何謂六四,不能明白九七回歸的意義,甚至開始不太清楚誰叫董建華。生活就是遺忘,香港的藍天早已變色,我們還天真地以為天空仍是老模樣,橙黃的夕陽掛在山邊,我們會大叫:「嘩,鹹蛋黃呀!」大家是否知道,天上鹹蛋黃變得橙紅,乃因為空氣污染。

走到世界各地,你不容易找到像香港般的鹹蛋黃夕陽。無數個下午,在沙漠的地平線上、雪嶺絕壑之巔,我曾經靜待一個鹹蛋黃,想拍一張日落照,但總不能如願。當天色真正清朗,地平線上的夕陽餘暉仍是不可輕蔑,光線猛烈,反差太大,無論用肉眼或攝影機鏡頭對準夕陽,都不會看見圓圓的鹹蛋黃,只見依然耀眼的陽光。

在香港,瘴氣滿天,不須等待日落,就是下午四時左右,太陽往往只剩下黯淡輪廓。有時縱使晴空萬里,但濁氣瀰漫,太陽淪落成永遠的鹹蛋黃。

同「錢」拉上關係

真正的藍天,沒有多餘的微塵,陽光結結實實溫暖你的身軀。但藍天並非荒野獨有,美國加州的矽谷,全球頂尖高科技中心,蔚藍天空長年如是;曾經以毒霧聞名的洛杉磯,減排有成,藍天重現;車水馬龍的倫敦或布宜諾斯艾利斯也有晶瑩藍天;獨是中國的大城市與藍天無緣。香港嘛,維港兩岸,秋水共長天一色,都是灰色。

十一月二日的維港
有時自問,對藍天是否要求太高?這裏是香港嘛,北面是超級世界工廠,開天闢地頭一回的經濟奇迹,食得鹹魚抵得渴,不要苛求了;又有美女說,灰蒙蒙最好,陽光不猛烈,常保肌膚柔嫩白皙。

希望抬頭望見藍色天空,應只是一個很卑微的願望吧,但我們只會見錢眼開,不見棺材不流淚。自己人說話不相信,要待外國大投資銀行家宣告不能再忍受香港的天空,要另覓樂土,大家才猛然醒覺:噢!原來空氣污染會影響經濟,辛苦建立的國際都會形象亦會迷糊失焦。什麼事情同「錢」拉上關係,才有人認真關心。

污染的理由有很多,什麼吹微風;什麼逆溫層;什麼高氣壓氣流下沉,污染物積聚不散;什麼陽光太猛,令氮氧化物分解。歸根究柢,就是那些永遠在我們身邊的工廠電廠汽車廢氣。秋高本應氣爽,往日的秋色,藍天就是藍天,哪來「天氣愈晴朗,天空愈朦朧」的詭異邏輯。翻查天文台紀錄,代表污染程度的「低能見度」時數,上世紀七十年代的秋天,曾經連續多年是「零」,藍天白雲的時代,只能追憶。

GDP不會反映

我們並非沒有補救措施,但十三億人民熱切追求GDP,對經濟增長的癡迷與崇拜無以復加,藍天又算得上什麼?GDP計算方法的荒唐也沒有人在意。例如,空氣污染損害我們健康與生活質素,GDP不會反映,但當我們患病看醫生,政府建醫院建診所,開支就算作經濟活動,當煉油廠爆炸造成環境災難沿海生物死光,不會對GDP有大影響,但救援工作與重建廠房的開支就變成GDP增長,反映國家興盛富強,原來「多難興邦」就是這個意思。

這個周末,趁大好晴天,登上清水灣郊野公園的釣魚翁山,又是一個藍天蒙塵的日子。海水本應碧藍,只見灰蒙蒙一片;遠山本是崢嶸,卻見迷糊若霧。我們的天文台把灰霾稱作淒美的「煙霞」,美麗的名字,教人暫時遺忘它醜陋的本質。清新空氣與蔚藍的天一點一滴地消逝,我們不自知不察覺,還以為本來就是如此,能不泛起一絲淡淡的哀愁?

三藩市:這就叫做藍天
天清氣朗,可以看到夕陽掉進海裡

Wednesday, November 3, 2010

歧路亡羊

古時一個農家走失了羊,全村人合力搜尋,卻發現山間滿是岔路,小徑分岔又分岔,分岔再分岔,最後眾人迷失在山間小徑,羊尋不著,也浪費了時間。這故事比喻世事繁雜多變,世人往往鑽進細枝末節,迷失方向。

一位老中醫愛用這個「歧路亡羊」故事,形容現代西方醫學。

綜觀近代醫學研究的發展:對付流感,科學家追逐流感類型,製造相關疫苗,但流感變種,疫苗無所用;對付惡菌,抗生素越來越強勁,惡菌的抗藥性又相應提高,走進武器競賽般的惡性循環,惡菌難以降伏。

科學家已破解人類三十萬個遺傳基因的排列,但對眾多遺傳病或慢性病仍是茫無頭緒,因為蛋白質的角色也很關鍵。蛋白質是細胞傳遞信息的使者,也是啟動基因的重要指令員,蛋白質的基本單位是廿種氨基酸,不同的組合理論上可形成無數種蛋白質,同一種蛋白質的摺疊方式也會影響其化學反應。尖端科技帶領世人走進令人眩目的細節,卻發現細節裡有更多細節,細胞各種變化,因果互為影響,難以量化施治。

當然,讀生物科學和當西醫的朋友一定質疑,岔路多,難道就不走嗎?原地踏步,難道就能把羊尋回嗎?當今人均壽命大幅提高,難道不是多得西方醫學嗎?

老中醫的意思是,當西方醫學耗費心力與資源,在岔路中尋羊,卻一再在岔路又岔路中迷失於細節,中醫的數千年治病經驗與其整體觀,應獲得更多重視。

我想,岔路多,羊也是要尋的,最後縱使尋不著,總算走過新的路,總有些得著。

最近,在讀那些山一樣高的結構/文化/新/古典馬克思主義現象學文化研究政治經濟學民俗學種種,深深陷於「歧路亡羊」的境地。

有些歧路,深入異境,風景秀麗;有些歧路,轉彎抹角,最後是不知所謂。

你不知最後會尋到什麼,但總算走過尋過,看過一些風景。沒看過就沒有發言權,這是如此。

Tuesday, November 2, 2010

茶餐廳竹筒飯

旺角某茶餐廳,彈丸之地,食物豐富多選擇。這天,點了一客二人套餐,有一鍋粥、一個竹筒飯、一碟青菜、贈送糖水,只是九十八元,看來不錯。

點完菜,往廁所洗手,走廊照例是濕漉漉滑溜溜的,污水從哪裡來?是廚房、洗碗房、洗手間,還是溝渠滲漏?也不管了,卻發現,洪水氾濫般的地上,堆放著一袋袋青菜;抬頭看見女廁全被碗筷雜物填塞,廁格地上駭然放著一盤竹筒,當即令我想起《本草綱目》內所述,中藥「人中黃」的製法。

勉強洗完手,回到座上,一客竹筒飯端上來,時間配合得太好。

有人建議,香港茶餐廳富地方特色,應申領世界非物質文明遺產。我倒認為,茶餐廳的確有令世人驚嘆之處──為何如此混亂污穢,竟而甚少發生集體中毒?想必是中國人的文化遺產發揮作用,正是任何食物都煮透煮熟,高溫消毒,環境如何糟透,食客皆能無畏無懼。

茶餐廳另一項令人側目的「文化遺產」,是服務員的態度。

鄰桌食客投訴,糖水不甜,沒有味道,服務員充耳不聞;食客不肯罷休,再三高聲投訴:「糖水完全沒有甜味,如開水一樣!」

服務員仍是愛理不理,最後露出不勝其煩的表情,指指桌上說:這裡有糖。

是一樽白砂糖。

Monday, November 1, 2010

又是萬聖節

少芬在哈佛的萬聖節,想起那年我們在三藩市的萬聖節。

三藩市的萬聖節巡遊,傳統上也是同性戀遊行,除了扮鬼扮馬,也有很多男人扮女人,開開心心,無拘無束。



這「節日」的特徵,是沒有什麼一定要做,也沒什麼一定不能做,沒有束縛,沒有任何要強加你身上的價值觀,甚至沒有什麼精心設計的鬼屋與嚇人面具,當然更不會有萬聖節消費嘉年華。

那個萬聖節的晚上,大夥兒就在三藩市街上閒蕩取樂。夜深,在市中心唐人街附近的停車場開車,尋找那段通往208 Expressway的小引路,然後在暗黑公路上飛馳,貓眼石的閃光飄過,沒有街燈沒有車聲的長路,很迷幻很真實……

昨天,香港的萬聖節,路過旺角一個商場,狹窄的中庭,擺了一大間鬼屋,擠得水洩不通,人們排隊要入鬼屋玩。看他們都排得呆了,裡面玩完的人也木無表情,不笑,不哭。商場請來幾隻鬼努力嚇人,又無人驚,扮鬼果位仁兄真係無癮。

香港人的營銷手法,確實無得頂,什麼點子都想得出,什麼事情都做到盡。剛看了阿翁的《寸土必爭》,大致就是香港發水樓的官商勾結大全,很喜歡節目的結尾,大致就是說,由地產商到各位香港人,都機關算盡,不會蝕底,語帶無奈,只能同聲一笑,這不就是香港精神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