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, November 4, 2015

不爭與爭︰那動人時光,就回看一次

(不爭與爭‧之一)

還記得上世紀的「中古」年代,大學畢業時,新聞系的同學互相在問︰唸新聞系,最大得着是甚麼?

有些同學不約而同說︰唸新聞系,最大好處是,有很多時間,做自己想做的事。

圖片︰Yan Yan Lam
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五十周年,搞了一場大龍鳯慶祝會,新畢業的小師弟妹們表演楝篤笑,戲稱他們是傑出的廢青;笑語間,跨年代的人原來也在想同一個問題,歲月如梭,答案仍然不變。

又記得,每次知道,有文憑試成績頂級的同學報讀新聞與傳播,我心裏暗叫︰儍的嗎?有商科醫科法律會計,種種專業任君選擇,明知山有虎,工作時間長,生活未必安穩,發達機會甚微,畢業後時薪貼近最低工資,也跑來讀新聞。當然儍,但傻得有道理。(詳見︰記者生涯原是X

選擇唸新聞,投身傳媒,尤其當記者的人,大概都有一種特質︰不爭。

你可能不同意,謂很多主播不是很風光嗎?傳播愛聚焦主播八卦,但每位主播背後,有十倍計百倍計的新聞工作者默默耕耘。

人生的每個選擇,都是一個過濾器,要追求安穩生活、晉升機會、專業頭銜的人,大概不會選擇唸新聞。

多少年來,新聞與傳播學院薪火相傳的,大概就是這種沒有攀附、沒有心計、沒有羈絆、懶得爭名逐利的氛圍;同時間,提供一切機會、資源、學識,讓人自由自在,點燃心裏的一團火,追逐自己想做的事。

新聞不是嚴格意義的「專業」,記者不能讓人「發牌」去斷定你能否採訪;新聞也沒有執業試,不如醫生社工律師工程師,沒有一套「獨家」的核心專業知識。沒有框限,但也沒有明確目標;沒有框限是難得的自由,目標自訂卻容易迷失。這就是唸新聞可愛與可惡之處︰每個人都要為自己享有的自由負責。

四年很短,那動人時光,不用常回看。五十年一遇,這夜,新亞書院的天空下,熟悉的面孔,擦身而過的校友,重遇了一群從容、愉悅的笑顏,卻又會stand up, speak out的儍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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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爭與爭‧之二︰霎眼二十年 

(此文刊於中大新傳學院五十周年特刊,部分內容曾見於博文)

那是上世紀的事了。人文館,梁偉賢老師的辦公室內。

他告訴我,香港電台的實習名額已滿,TVB還有餘額,你去TVB吧!

TVB新聞部?拋頭露面;那時候,三年級暑期實習,選擇TVB的同學很少,不如現在搶崩頭。我猶豫了一會,其實沒有其他選擇,也不太肯定自己喜歡做甚麼,就「是是但但」吧。

那一年,是1989年,實習期6月開始,正式踏入新聞採訪室工作觀察,是63日。

目睹世界在崩潰、歷史在奔騰、每個人淚流滿臉。梁偉賢老師一個看似輕描淡寫的分配指令,我留在TVB新聞部,20年。

那些年,在人文館,很多師兄師姐失蹤。每逢暑假,必去旅行,甚至開學一兩星期,還未回來。他們揹著背包,闖蕩天涯,遊歷以月計。無錢的,「返大陸」;有點錢的,去歐洲;沒有錢只有一條命的,去非洲流浪,一年。

人文館的走道裡,聽著學兄學姐們訴說的足迹,知道世界很大。立下決心,要遊歷世界,回頭看來,實現了一大半。

新亞圓形廣場的那一扇牆,刻上歷屆書院畢業生的名字。那一年,我們的一屆目睹工程進行,很多同學不以為然,好好一個廣場,忽然如神主牌一樣,破壞了原來的簡約美。後來鋼版鑄好了,釘在廣場上,像陣亡將士紀念碑。

離開校園後,低著頭,走了好一段路,然後有一天,有點累,停步下來回望,原來已經走得很遠

這些年,我又回到新亞,閑時喜歡在圓形廣場曬太陽。

一個和煦的春日黃昏,一對夫婦踏著有點蹣跚的腳步,爬上階梯頂的牆邊,在云云畢業生裡,找尋屬於自己的年份,找尋那些曾經熟悉的名字。找到了,他們指著自己的名字,微笑著拍照,他倆是書院裡的同學,大學裡萌芽的愛情,總是最純真;他們念著同窗的名字,懷緬年輕時的青葱歲月。

「我為你們拍張照好嗎?」在旁的我,請纓為他們拍照,才看清楚,原來中年男士是當年擦身而過的師兄。他的眼神當然奇怪:為何你也在這裡?

我們穿著便服球鞋,閑話昨天,談到他癌病初癒;廣場遠處,高跟鞋喀喀聲響,莘莘學子還未畢業,穿著全黑套裝戰衣,趕赴職場面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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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文前段部分內容刊於晴報專欄《風起幡動》,此文為加長改寫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