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day, August 29, 2016

在瑞士,想起香港的官商鄉黑



這次來瑞士,除了遠足,就是住在巴塞爾朋友家中,每天在小城中踏單車、閑蕩。

巴塞爾位於瑞、德、法邊界,自古以來(即是幾百年來),它是貫通歐洲南北、橫跨萊茵河的要道。巴塞爾從未受戰火摧殘,市中心舊城,仍保留着中古風格味,六百多年樓齡的三層高住宅,屹立不倒,仍然住人,總覺不可思議。

我們住在巴塞爾城市邊緣的住宅小區,社區稍覺殘舊,初看有點落泊冷清。這裏,舊樓不會隨便拆,地產商實聽乞食。我們住的小樓,今年剛好一百年歷史,業主剛修葺完畢,重建後的天台,視野廣闊,仲夏的夕陽雲采,玲瓏剔透。


偶遇一位台灣來的過客,他說,巴塞爾這城市,景觀不怎麼樣,沒有甚麼新建築,生活也不太方便。

但是,他連續兩個暑假,帶同子女來到瑞士,長住親戚家兩個月,每天帶子女四處閑遊。

看得到與看不到

我們耳濡目染,衡量一個城市,從來就是看︰它的基礎建設是否宏偉?它的摩天巨廈是否夠高、設計是否矚目?運輸效率是否夠高?高鐵速度有多快?購物是否方便?商場的冷氣夠不夠強勁?

純看數字,瑞士與香港的人均生產總值,以購買力平價而言,幾乎一樣;瑞士人口八百萬,也與香港差不遠。瑞士稅率高得多,國家的錢用到甚麼地方去了?相似的財力,相似的人口,人家財富如何再分配,也可相比一下。

瑞士朋友帶我們亂逛,邊走邊談,小區有社區中心,有日間托兒,低收入者有免費飯菜,舊樓新發現古迹有專人維護;有完善的廢物分類及收集制度,燒垃圾發電,供應全區熱水;學校小班教學,從小學一年班開始,根據學生能力,每科都分級分班,有補底拔尖,教師人手充裕,質素有保證,家長完全信賴老師,不須奔波找私校找補習;中學暫時讀不成書的,有專業學徒訓練,也銜接大學;政策倡議,可以由下而上,例如最近全民派錢之議(每月派二萬港元),付諸公投,否決了,爭拗完畢,簡單俐落。

看得到的宏偉與華麗,不易看到的軟件與內涵,要哪一樣?

忘了,有些東西是看得到的。城市中心,沒有霧霾污染,沒有光柱射天;天色清朗時,晚上抬頭,會看見久違了的漫天星星。

不見鄉黑土豪

離開城市,走進瑞士的「鄉郊」,常見圍欄電網擋路;瑞士朋友說,瑞士山區的圍欄,不是擋住人的,是擋住牛,不讓牠們吃草時走失墜崖。

瑞士山區的圍欄,不是擋人,是擋牛的。
每處欄柵電網,都有把手與閘門,讓山客隨時開啟;村莊、牛棚、牧場的路,任何人都有權走過,不像香港的郊區村落,一言不合,就架起鐵網,要「封村」。

瑞士山區的牧場,由社區不同家庭共同管理,由於土地相對貧瘠,氣候寒冷,不宜耕種,只能當牧場,青草地又位處不同海拔,需要建築大量牛棚,牧民共同使用,公有與社區的概念,在山區村落間,自古以來就生了根。



富裕如瑞士,仍有牧民,皆因政府有補貼,例如每公升牛奶,他們可得1.5瑞士法郎,很多人買本地乳產品,支持本土牧業。維繫本土農業有甚麼好處?除了保證供應「維護國家安全」,減少運輸消耗較環保,也因為可持續的農業政策令山區村落尚有價值,有人經營土地,偏遠村落才不會潰敗如廢墟,山路不會失修,草地有人修整,雜草有人除去,才形成今天的瑞士山區,很多村落,縱使人煙稀少,仍然風光如畫。

不要羨慕別人,歷史發展總有其軌迹。香港社會視私利至上,補貼是萬惡;看看香港郊區村落,四處是惡狗,不准內進;農田則荒廢,擁有土地的人不耕種,又不讓有心人耕種;囤地者酷愛破壞自然,去合理化貪婪的發展;維繫社區團結,則倚仗金錢與利益;香港鄉紳,所謂重視傳統權益,只重視套丁的錢財利益,輕視自己的傳統文化,自己的家園變作廢車場垃圾坑而面不改容。

官商鄉黑糾結一團,社會視若無睹。香港的鄉郊,你能期望甚麼。

香港不是不好,只是,我們本應能更好。




(本文文字,原刊於晴報專欄《風起幡動》及明報專欄《2047夜》,此為合併加長圖片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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